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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 人 2021年第2期 总 编 辑:徐曦琳 社 长:慕朋举 主 编:刘志成 常务副主编:王城林 副 主 编:李小鹏 梅雨墨 司新国 王万里 刊名题写: 蒋子龙
俪 人 主管 主办 编辑 指导 出版 总编辑 社址 邮编 刊名题写 名誉主编 社长 主编 常务副主编 副主编 编辑部主任 编辑部副主任 责任编辑 编辑部电话 投稿邮箱 中国西部散文网网址 编辑部地址 邮编 北京编辑部 邮编 发行 邮发代号 印刷 定价 青海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青海省诗歌学会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 内蒙古社会科学院 青海省大湖出版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徐曦琳 西宁市五四西路1号 810008 2021年2月15日出版 2021年第2期 总第104期 蒋子龙 张中飞 乐元圣 白 才 慕朋举 刘志成 王城林 李小鹏 梅雨墨 司新国 王万里 高彩梅 萧 忆 高怀忠 张殷馨 韩 林 0477-8114797 xibusanwenxuankan@163.com http://www.cnxbsww.com 内蒙古东胜区伊煤路10号 煤炭大厦14楼1409 017000 北京市海淀区信息路2号国际创业园 D座707 100000 本刊发行部 56-4 鄂尔多斯报业印务有限责任公司 20.00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 微 信 公 众 平 台 西部散文选刊 微信公众平台 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 CN 63-1067/I 国际标准连续出版物号 ISSN 1674-5213 广告经营许可证号 1500004000268 实力派 迟到的陪衬/5 李光彪 我们是当年的韩寒/59 韩树俊 河南商水散文小辑 落叶遍地/9 曾 威 哈密, 哈密/10 毕雪静 千古名臣自风流/12 芷 兰 芝麻开花节节高/13 王明见 阳城残雪/14 荒 村 苏菲的选择/15 韩 冰 秋日絮语/18 陆楷明 冯三四散文小辑 南方的美丽/20 冯三四 烈士陵园/22 冯三四 昆仑关/23 冯三四 神秘的伊朗/25 冯三四 油茶飘香/26 冯三四 有一个山叫大容山/27 冯三四 龙虎山/29 冯三四 春色满青山/30 冯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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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气突然变得刺骨透心的冷。一夜之间, 一场多 年罕见的大雪把云贵高原滇中楚雄覆盖得严严实实, 平时葱茏的树木、 山川、 田野、 村庄, 仿佛全身披麻戴 孝, 正在为死逝去的季节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接到大哥从故乡打来的电话, 得知母亲病危的消 息, 忐忑不安的我心急如焚, 连忙驱车赶往百里之外 的老家。平时车水马龙的路上, 死一般寂静, 只有车 轮轧雪的声音在沙沙哭泣。 跨进家门, 只见母亲蜷缩在床上, 已经语无伦次, 意识模糊不清。但好像我说的话她全都能听懂, 她说 的话我只能靠猜测判断, 只知道久病的母亲全身筋骨 疼痛, 每次回家, 都要帮她按摩身子。于是, 迟到的我 和二姐坐在母亲床边, 轮流不停地帮母亲搓揉, 希望 能为母亲减轻一点疼痛。就这样心如刀绞地、 百般无 奈地陪伴着母亲, 不停地按摩, 不停地说话, 生怕母亲 溘然而去。 母亲仍在呻吟, 几只乌鸦在房前屋后的树上盘旋 着, 唉声叹气吼着。突然间, 气喘吁吁的母亲打了几 个喷嚏, 口鼻喷血, 如一台停止转动的石磨, 悄无声 息。我和二姐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母亲, 却无半声回 应。我急中生智一边掐按母亲的人中, 一边抚摸母亲 的鼻孔, 母亲停止了呼吸, 嘴合眼闭, 再也没有醒来。 一时间, 全家人乱成一团麻。趁着母亲的余温, 我们 请来邻居, 配合着给母亲洗脸、 理发、 擦身, 从头到脚 给母亲更换鞋袜、 穿戴寿衣、 寿帽。这是我平生第一 次给母亲做护理, 也是最后一次。转眼间, 穿戴整齐 的母亲, 脸盖红布, 安详地躺在床上。 人死不能复生。接下来, 我们忙着为母亲装棺, 在熊熊的火把照亮下, 七脚八手往棺材里铺垫草席、 棉花、 枕头, 连抱带提, 把逐步变得僵硬的母亲放入棺 内, 再用些平时母亲舍不得穿的衣物塞紧、 镶稳、 填 满, 给母亲盖上红彤彤的寿被, 为母亲布置了一张万 紫千红的床。经过赶来为母亲吊唁的舅舅家 “眼盖” (过目验棺) 后, 棺材盖子被合上, 我和母亲对视的目 光, 在叮叮当当锤敲钉子的声音中被扎断, 母亲就像 小时候和我躲猫猫一样, 明知她藏身之处, 却怎么也 找不到。我仿佛感觉那锋利的钉子不是扎进棺木, 而 是扎进母亲的肉里, 扎在我的心上。从此, 母亲那慈 祥的音容笑貌, 母亲那千言万语的牵挂被扎进了棺 材, 我和母亲近在咫尺, 却如一堵墙、 一座山挡住了我 的视线, 割断了我的脐带。刚才还安详瞌睡的母亲, 却变成了黑黝黝的棺材, 升在堂屋里。我跪在母亲的 棺材前, 磕了三个头, 点燃三炷香。 透过那一缕缕青烟, 母亲生前陪伴我的如烟往 事, 也历历在目, 飘来眼前。 二 我是母亲常说的 “虾尾巴” 。幼年时我很 “认生” , 经常像块磁铁粘在母亲身上, 谁也抱不去, 只要离开 母亲就会嚎啕大哭。父亲爱长子, 母亲爱幺儿。母亲 没办法, 只好用花裹被背背着赖皮的我, 干农活、 做家 务。有时, 母亲把我带到田间地头, 采几朵野花, 或是 摘几个野果, 捉些小虫、 小动物给我, 让我坐在羊皮褂 上, 一边玩耍, 一边看母亲做活计。尤其是每天晚上 睡觉, 我像头钻进母亲怀里拱奶的猪崽, 吃着母亲的 迟到的陪衬 文/李光彪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05
“老瘪奶” 进入梦乡。直到我六岁上学那年, 母亲悄悄 用猪苦胆汁涂在乳房上, 接连几天支招, 才把我从奶 头上抹了下来。但我仍然像一条恋娘的小狗, 喜欢缠 绕在母亲身边。有时母亲去走亲戚, 我总要撵路, 若 母亲不带我去, 我就会又哭又嚷, 大闹一番。如果母 亲隔夜不回来, 晚上就会莫名其妙的怕, 总要约小伙 伴来家里陪我睡觉, 直到母亲走完亲戚回来, 我才风 平浪静。 自从我有记忆开始, 母亲总在等我吃饭。那时的 我, 天生就爱贪玩, 和小伙伴们在一起, 总是有许多说 不完的话, 玩不够的游戏, 常常玩过了头。把饭煮熟 的母亲, 在开饭前, 总会站在家门口, 放开嗓子喊我的 乳名: “回来吃饭喽!——回来吃饭喽! ” 听到母亲的 呼唤, 我拔腿就匆匆往家跑。 一进屋, 见到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 散发着香味 的菜, 我像头抢槽的小猪, 稀哩哗啦吃饱肚子, 放下碗 筷, 溜出家玩去了。有时, 玩野了, 跑远了, 听不到母 亲的叫喊, 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母亲总会把菜炖在甑 子里, 等我回去吃时不凉。此时的母亲总会一边舀菜 舀饭给我吃, 一边训诫我: “以后玩够了, 玩饱了, 就莫 回家吃饭了。 ” 我自知理亏, 不敢回嘴, 只好像低头不 语, 边吃饭边听母亲唠叨。可常常是一高兴, 一开心, 就把母亲的教训抛在九霄云外, 玩到肚肠轱辘跑回家 时, 全家人已吃过饭, 洗碗水都干了。 在我家, 吃饭有很多规矩, 人人都必须按母亲的 要求 “遵章执行” 。饭菜煮熟后, 要等全家人到齐, 才 能上桌动筷, 吃好吃坏,都必须团团圆圆、 热热闹闹, 按照各自的座位坐好, 才能开饭。而忙得像个陀螺的 母亲, 则是最后一个来到饭桌, 也是最后一个离开饭 桌, 收碗洗筷的人。逢年过节, 或家有来客, 能沾点油 腥吃上肉, 母亲一块一块分给全家人, 她自己应得的 肉, 先是在她的碗里放啊放, 最后避开家人的目光, 悄 悄转移到了我的碗里。有时, 见桌上有好吃的菜, 我 总是站起身去拈, 手袖、 衣角常拖在菜碗里。母亲先 向我发出暗示, 使个眼色, 然后伸手象征性的给我拈 一点。按她的话说, 就是好菜要大伙吃才香, 做不平 吃平, 谁也不能多吃多占。并且教育我, 吃饭时要细 嚼慢咽, 脚不准放在桌担上, 吃饱了, 要把筷子放在碗 上, 礼貌地说声: “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 才能退席。 而无知的我, 除了有客人来, 吃饱后, 生怕母亲安排收 碗洗筷, “哐当” 一声放下碗筷, 像条泥鳅一样, 溜了。 上学了, 母亲总会把我送到村口, 一遍又一遍嘱 咐我: “到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好好读书写字, 不 要跟人家闹” 。每天放学回家, 见不到灶房顶上的炊 烟, 我跨进院门, 就会一边喊, 一边找母亲, 直到看见 母亲, 才心安理得。有时, 中午放学回家, 见灶屋里的 饭不熟, 就会莫名其妙地向母亲发火, 母亲总会耐着 性子安慰我: “读书娃娃饿, 你先吃, 你先吃” 。于是, 母亲只好为我 “开小灶” , 生怕耽误了我上学的时间, 让我先吃。可吃饱的我离开家, 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 玩, 玩到学校, 几乎是第一个到达, 就连住校的学生、 老师饭都没煮熟呢, 我贪玩的身影便出现在学校周 围、 篮球场上。下午回家, 放下书包, 第一件事就是掀 开甑子, 舀一碗冷饭, 吃开水泡饭, 随后, 才去做母亲 安排的事。虽说做事, 其实是约小伙伴们三五成群边 玩边耍去做些拾粪、 找猪草之类的轻巧活。一不小 心, 又玩过了头。直到母亲遍村巷喊着我的乳名,我 才匆匆回家吃饭。 成人了, 母亲仍在等我吃饭。我工作以后, 母亲 从乡下老家来到城里, 帮我带孩子。每天等我和妻子 下班回家, 我正掏钥匙, 门就被母亲打开了。原来母 亲已把饭菜煮熟, 在等我们吃饭了。目不识丁的母亲 虽然不会看钟表, 但她却用太阳的高度, 房屋的阴影, 来判断我们下班的时间, 几乎只要有母亲在, 跨进家 门, 就可以冷嘴吃热饭了。吃完饭, 一抹嘴, 收拾狼藉 的饭局, 洗碗、 洗筷的事全由母亲包了。若遇应酬, 我 总会给家里打个电话, 告诉母亲, 不回家吃饭了。后 来我才发现, 母亲只会接电话, 不会打电话, 给母亲打 电话要越早越好, 让她好计划饭菜。可有时, 计划没 有变化快, 刚给母亲打电话说好回家吃饭, 突然接到 陪客通知, 又只好再打电话告诉母亲, 变卦不回家吃 饭了。天长日久, 母亲接到我的电话, 还不等我开口, 就知道我不回家吃饭了。也有时, 刚回到家, 端起饭 碗, 叮铃铃电话一响, 又被朋友叫了出去。而我的那 份剩饭剩菜却成了节俭的母亲下顿吃的饭菜。好几 次, 原想着要给母亲打电话, 可繁忙中忘了, 等我吃饱 喝醉回家时, 孩子已经吃过, 而母亲仍在痴痴地等我 回家吃饭。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06
母亲中风回老家后, 原来一家四口人吃饭的小方 桌, 母亲坐的那个位置, 却像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 一 直空着。 三 童年的我最喜欢打陀螺, 常遭家人反对, 认为打 陀螺 “不务正业” , 误了拾粪、 找猪草的时间。有一次, 我背着家里人偷偷砍陀螺时, 不小心左手被刀砍伤, 母亲急中生智, 迅速刮了些锅底灰敷在我的伤口上, 再用布包扎, 两三天换一次 “药” 。好长一段时间, 母 亲不让我拾粪, 不让我帮她打下手, 只让我吃现成饭。 那年腊月, 居住着六户人家的大院子里, 家家都 在进行卫生大扫除, 一大堆渣渣草草就地燃烧, 我和 几个小伙伴赌嘴, 看谁能从火堆上跳过去。个个都跃 跃欲试, 却谁也不敢打头阵, 胆大、 不服输的我却不知 水深火热, 蹦蹦跳跳冲过去, 由于跑的距离短, 起跳的 助力不够, 后半身栽进了火堆里。当小伙伴们把我救 出时, 我的双脚已被烧伤, 母亲闻讯赶来, 立即用小伙 伴的尿给我涂疱疹, 然后背起哭哭啼啼的我, 跑到山 那边去找赤脚医生。那一夜, 疼痛难忍的我像一个找 娘的婴儿, 哭声不止, 弄得母亲像个陀螺围着我转, 泪 水盈盈陪着我一夜没合眼。 不知什么原因, 逐渐长大的我开始讨厌母亲的唠 叨, 开始躲避母亲的目光, 开始逃离母亲的 “紧箍咒” 。 背着油盐柴米到狗街小镇住校读初中以后, 与母 亲彻底断奶隔槽的我, 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 我却莫名其妙的想念那个以母亲为圆心的家。每个 星期天回家背柴米, 见到曾经朝夕相处的母亲, 我却 像只离群掉队迷路的羊, 重新回到母亲身边, 倍感亲 切。转眼三年初中毕业, 我已有母亲的肩膀高, 哥哥 姐姐娶的娶、 嫁的嫁, 家庭成员不断增加, 侄儿男女也 如一茬茬庄稼不断长大, 嫂子们也计划着另起炉灶, 各过各的日子, 最终热热闹闹、 枝繁叶茂的大家庭被 分为四家。作为老儿子, 我和母亲一老一小相依为 命。从此, 我像一头不愿上套拉车的小马驹, 像一头 不愿上架拉犁的小牛犊, 更像一只羽毛长硬的鸟, 开 始了出巢离家的漂泊生活, 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 到处打工闯荡, 可怎么也找不到安身歇脚的地方。我 那时一次又一次的逃离母亲, 却一次又一次失望地回 家。儿是娘的心头肉。那杯暖身的热茶, 那盆热乎乎 的洗脚水, 那顿香喷喷的饭菜, 是母亲一颗滚烫的心 对我最大的宽慰。 后来, 幸运进入城市的我, 结婚成家, 以庄稼为 友、 猪鸡为伴的母亲, 进城来帮我带了十四年的孩 子。十四年, 目不识丁的母亲不会上防盗锁, 不会打 电话, 不会用洗衣机, 不会用电视机遥控器, 不会看钟 表, 不会看电表、 水表, 不会看过马路的红绿灯, 不会 十四年, 不少朋友请我吃饭, 母亲总是说她缺牙没齿 的, 从没参加过, 生怕丢我的脸; 十四年, 母亲却背着 我偷偷去捡垃圾卖钱, 为我们买些小菜, 给女儿零花 钱; 十四年, 母亲不是进城享福, 而是被亲情绑架、 活 受罪的十四年; 十四年, 我曾经说要领母亲去昆明看 看, 要带母亲去北京的天安门看看, 晕车的老娘总是 说, 长长日子大大的天, 以后再去, 以后再去, 以后二 字就成了我永远的亏欠; 十四年, 我看着母亲的头发 一根根变白, 皱纹一条条变长变深, 腰一天天弯曲, 佝 偻成初三四的月亮。更何况母亲的高血压、 糖尿病、 风湿病越来越重, 必须天天服药, 最后得了中风, 生活 起居不便, 只好让母亲告老还乡, 回到老家, 由大哥、 大嫂照顾。 离家多年已成客的我, 每次出远门最喜欢给母亲 买的礼物就是拐杖, 竹的、 木的、 铝合金的, 已经有好 几根。可母亲最喜欢用的, 还是大哥从山上精挑细选 砍回家, 像刀把、 锄把精心打磨过的那根拐杖。 母亲收藏着的那些拐杖, 每当村里有老人来串门 子时, 便一一拿出来炫耀: “这是我家老儿子坐飞机买 回来的” 。那些老人就会当着母亲的面夸我有孝心。 其实, 我心里明白, 自己事业小有成就, 全靠母亲 这根久经风霜的拐杖支撑。每天下班回家, 经常看见 母亲忙前忙后, 拖地板, 抹家具, 洗菜做饭的身影。 四 女儿上完幼儿园读小学后, 母亲常冷叨热念: “树 长万丈, 叶落归根, 我该回去了。 ” 听说母亲要走, 在母 亲手掌心里长大的女儿不同意, 母亲只好留下来, 继 续帮我们买菜、 煮饭、 照顾孩子。可从农村来的母亲,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07
不会向城里的老人们一样, 无事时, 去唱歌、 跳舞、 练 太极拳, 活动量越来越小, 身体不断发胖, 经常头晕心 慌, 我带她去医院检查, 才知患了高血压。医生再三 嘱咐, 不仅要天天吃药, 更要防止跌倒。 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天清晨, 早起的母亲跟 往常一样, 为我们煮好早点, 和上学的女儿一起出门 买菜去了。在菜市场弯着腰, 蹲着选菜、 买菜的母亲 站起来时, 眼前突发一阵黑晕风, 天旋地转, 身体支撑 不住, 倒在了地上。等我赶到, 已不省人事。 在救护车的鸣叫声中, 母亲第一次住进了医院。 接下来的日子, 我虽然每天都去几次到医院看望母 亲, 但日夜陪护神志不清的母亲, 帮母亲翻身、 擦洗、 按摩、 端尿、 端屎, 给母亲喂水、 喂药、 喂饭的事, 几乎 全由任劳任怨的大哥包揽。直到住了二十多天, 渐渐 恢复的母亲像个孩子会咿呀学语, 能下床挪步时, 残 酷的现实不得不让我把母亲送回老家。此时的母亲 已经半身不遂, 生活起居, 仍然需要大哥服侍。 近几年来, 在大哥的惜心照料下, 母亲已经能扶 着床头、 墙壁挪移, 还能自己拄着拐杖摇摇晃晃走动 了。可我每次回老家, 吃饭时, 行走不便的母亲却不 愿上桌, 自愧不如地说: “我嘴歪眼斜、 没牙没齿的, 羞 死人呢! ” 几经大哥和我劝说, 母亲才被扶上桌。只见 大哥拿来一块大嫂缝制的围嘴 (巾) , 套挂在母亲胸 前, 又拿来调羹, 教小孩子一样, 给母亲舀饭、 拈菜。 一顿饭吃完, 由于手和嘴不听母亲指挥, 胸前漏了很 多汤水, 地上洒落了很多饭菜。饭后, 我帮母亲剪完 手指甲、 脚趾甲, 用盐水给母亲泡洗脚时, 才发现母亲 的脚有些浮肿, 皮肤长满麻子斑, 不灵活的左脚和右 脚相比, 已经细了很多。 母亲要解手, 我过去扶母亲, 母亲总是拒绝, 偏要 大哥扶。只见大哥走过来, 弯下腰, 把肩膀喂进母亲 的胳膊腋下, 慢慢撑起母亲, 搀扶着走向茅厕。此刻, 我终于明白, 只有大哥才是母亲最贴心的拐杖。 每次送药回家, 看见风烛残年的母亲, 拄着拐杖, 扶着墙壁挪移的身影, 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总担心 母亲像那些不知不觉消失的老房子、 老农具, 不知不 觉枯死的老桃树、 老梨树, 不知不觉离去。而乐观向 上的母亲总是说: “现在我领着国家的工资 (高龄补 贴) , 吃药住院不需出钱 (农村合作医疗补助) , 我要活 到一百岁, 多享几年福” 。 五 母亲的去世, 让我们悲痛欲绝。聊以自慰的是, 老人活到八十八岁, 在农村也算是高寿了。 送母亲去坟茔的路越来越近, 我和母亲离别的时 光如阳光下的雪在不断融化。母亲的身影仍让我挥 之不去。在我记忆的档案馆里, 父亲体弱多病, 是一 根村里人常说的 “扶不起来的猪大肠” , 不拿气, 不管 事, 放了一辈子的牛, 从没干过背挑扛抬的重体力农 活。而母亲则是家里的顶梁柱, 是村里人翘指夸 “嘴 有一张, 手有一双” 的硬婆娘; 是一粒有滋有味的胡 椒、 草果、 花椒、 小米辣; 是一头脚不落地奔波不熄累 不死的牛、 马、 驴、 骡; 是一株风吹雨打、 冰雹霜雪冻不 死的蔬菜庄稼; 是一棵支撑着全家人油盐柴米、 衣食 冷暖的参天大树。可当母亲把我们拉扯成人时, 母亲 已经变成了一把不能砍刺的老柴刀; 已经变成了菜园 埂上那棵寄生满枝、 果实稀疏, 越来越枯萎的老柿子 树; 已经变成了家里那只下空了蛋的母鸡。母亲仍在 腰弓马爬地忙碌着、 挣扎着。想不到眼前的母亲还是 抗争不过病魔, 踏上了黄泉路。 母亲啊, 不管你走到哪里, 我永远是你眼中的孩 子。小时候, 你生怕我细小的喉咙咽不下饭, 不知多 少次咀嚼喂我; 无知的我, 曾经把尿屎拉在你身上, 你 却从来不嫌弃, 任劳任怨擦洗。而当你老掉牙了, 半 身不遂, 卧床不起, 需要我照顾时, 我似乎远在天边, 偶尔回家, 影子又一阵风飘走了。而你一听到我的手 机响, 听到电话里别人和我说事, 就会催我回城, 说我 工作忙, 你好好的, 什么都不需要我牵挂。直到今天, 生不带半根草来的你, 却给予了我们很多。死带不走 分文的你, 却让我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哺乳债、 母 子账。 我今天来送你, 仅仅是个过程, 也是迟到的陪衬。 ——选自 《天津文学》 2020年第7期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08
落叶遍地 文/曾 威 几乎是秋天刚到来, 豫东平原的树就开始落叶, 先是一片两片, 像风之手挠掉的碎屑, 接着一堆两堆, 像蛇自发蜕皮, 直到茂树变得消瘦, 瘦为枯木, 大地铺 满厚厚一层, 被一场白雪覆盖。 在这期间, 人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送葬的 唢呐声此起彼伏, 鼓乐班成员吸一口秋风, 吐一串音 符, 惹一阵喧哗, 碎一地眼泪。 这里的树多半是落叶乔木, 一棵树无论再小, 每 年都会落一次叶; 死去的人多半是老人, 一个人活的 再长, 终究都难逃一死。 我注意到, 秋冬季节, 老人似乎特别容易死去, 是 因为寒冷, 还是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 人是有感觉的, 他们已提前给自己备 好棺材。家境富一些的, 用的是柏木; 穷一些的, 用的 是榆木、 桐木或杨木。但无论贫富, 棺材都要刷漆, 区 别无非是漆料贵贱, 涂的厚薄, 工序多少。 记得我爷爷的棺材, 在他刚过古稀之年就做好 了, 静静地放在院子的东南角, 在柴垛棚底下, 用一块 白色的塑料布盖着。平时只要没啥事, 他总喜欢到停 放棺材的地方看一看, 那种欣赏的目光, 就像年轻时 看自己刚刚盖好的房子。 从春天看到夏天, 从夏天看到秋天, 几年以后, 他 就是在一个深秋离去的。 在这之前, 他患了很长时间的脉管炎, 掀起裤管, 小腿肚子上青筋滚滚, 暴跳如雷。吃药打针没有效 果, 住了几次院, 钱也快花光了, 而疼痛依然在折磨着 他。我爸是老幺, 他跟我们一起住, 那段时间, 经常能 听到他呻吟的声音, 像铁锨划过水泥地板, 令人心里 发毛。无法想象他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 晚。 有一次, 学校放假, 我回去看他, 他独自坐在床 上, 屋子里很暗, 没有点灯, 表情不可捉摸。后来, 他 拉住我的手说, 自打他患病, 谁谁谁一趟也没有回来 过。那人是他带大的一个晚辈, 也曾是他嘴边一个自 豪的名字, 如今成了他的心病。末了, 他意味深长地 说: “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 我也看透了, 起初还担心火 葬, 后来想想, 再大的官也是被烧掉的, 咱一个老百姓 又算个啥。 ” 当时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他说: “等我将 来挣钱了, 带你去大医院看。 ” 爷爷没有等我, 在那个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 用 一个绳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像一片落叶那么轻。 在埋他的时候, 大家都来了, 那个晚辈也来了, 还 带来一个硕大的花圈, 给死去的老人长了好大的脸。 奶奶的泪早就哭干了, 唢呐一响, 又忍不住哭起 来, 边哭边数落爷爷: “你这个老头, 已经预谋好几回 了, 自己想死, 谁也拦不住。 ” 秋天, 爷爷的死, 奶奶的泪, 很多年里在我小小的 内心挽成了一个个结, 一如爷爷种下的那棵老槐树, 身上长满了疙瘩。不知什么原因, 后来那棵树被砍掉 了, 或许是家人觉得不吉利, 或许是它也快死了。 接下来就轮到奶奶。 她是我们那一片儿摇了铃的巧手, 爷爷和她的寿 河南商水散文小辑 河南商水散文小辑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09
衣都是她亲自做的。她喜欢在天好的日子坐在院子 里晒暖儿, 先清洗、 修剪自己的小脚, 然后把寿衣从箱 子里取出来, 翻晒、 修补。那件寿衣鲜艳异常, 在阳光 下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奶奶戴着老花镜, 穿针引线, 持剪拿锥, 认真的表情一如半个世纪前在娘家的院子 里缝制嫁衣。 小侄女儿不懂事, 总觉得她的脚长的丑, 长的可 怕, 捂着眼睛不敢看, 常常会逗得她哈哈大笑。这时 候, 如果有人告诉她村里又死了一位老人, 她就会突 然停住, 唏嘘不已, 好像在对别人, 又好像在对自己, 回忆起很多陈年往事来。 她老人家的身体一直很好, 熬败了村里的不少同 龄人, 甚至熬败了她的大女儿, 直到新世纪第二个十 年初, 终于得了偏瘫, 从此卧床不起。 有亲人伺候得不耐烦了, 私下说她要把所有人都 熬死, 她也死不了。 她明显变得沉默起来, 经常呆呆地坐上半天, 面 容枯槁, 白发散乱, 像一棵秋风里的树, 挂着孤零零的 几片黄叶。 那些伤害的话, 如果没有传进她的耳朵, 也一定 传进了她的心里, 通过表情, 通过感觉。一棵大树是 怎么感觉秋冬的?它繁茂的时候, 曾撒下那么多荫 凉, 让那么多鸟儿栖息歌唱, 如今它不可避免地老了, 而且是无法回春的老。 那时候我刚刚走出校园, 一直不如意, 一直在路 上, 偶尔回家一次, 也是匆匆离去, 像秋天里的一阵风。 那一年, 临走的时候, 我问奶奶: “你想吃啥? ” 她摇摇头, 半天才说: “吃啥都没味儿, 啥都是苦哩。 ” 我说: “糖哩?我去集上给你买点砂糖馅儿吧。 ” 她摆摆手: “不买, 糖也是苦哩。 ” 我说: “等明年我从广东回来, 给你带软乎的好吃 的东西。 ” 她顿时老泪纵横, 趴在了我的肩膀上颤抖: “威 啊, 奶也想死哩, 仔细品品, 你爷就是想歪点子走的, 我要是再寻短见, 让你们咋做人啊……” 我拉住她的手, 那双手已经干枯, 仿佛院子里码 在墙角的劈柴。但是劈柴只要引燃, 依旧能生出熊熊 的火焰, 长出那双手的生命已经不能了。 我把一叠钱放到她手里, 哗啦一声就掉到地上。 一个老人连钱都拿不住了, 还能拿住什么?当年 她背负了多少沉重, 养育了多少儿孙, 那是多少钱能 买到的? 奶奶也没有等我, 在那个冬天刚刚过去, 温暖还 没有到来的时候, 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奶奶一直在等我, 只是我身不由己, 或者说 自以为身不由己。我甚至连奶奶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据说, 她临走前喊了一个名字, 接着喊的就是我, 然后又喊了一个名字, 拥有那些名字的人都不在身边。 这让陪在她身边, 没有被喊到名字的人, 怎么看? 当我们在或近或远的地方, 以或大或小的理由, 追求着各自人生春天的时候, 却不知道赐予我们生命 又养育了我们的人, 已落叶遍地。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哈密, 哈密 文/毕雪静 很多年都没见过杏花了, 春风吹过玉门关的时 候, 哈密的春天来到了, 虽然晚了一个月, 毕竟来了。 道旁的杏花正绚烂, 大叶榆的叶子也慢慢舒展开来。 百度说, 杏树榆树喜旱, 适合在西北生长。 有花开就有花谢, 看花开的心情和看花谢是不一 样的。花开的时候, 怎样都看不够, 怎么拍都觉得好, 心和花儿一起笑, 还矫情地写着: 每一朵不愿开放的 花都是对春天的辜负。会不停地嘟囔顾城的诗: 风在 吹他的叶子, 草在结他的种子, 我们站着, 不说话就很 美好。 我坚信, 杏花开的时候, 是用尽力气的, 一年的等 待, 为的就是七天的怒放。即使凋零了, 也不抱怨, 不 留恋。都说樱花吹雪, 杏花飘起来的时候也是簌簌而 下, 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勇敢, 我见到的刹那, 一愣一 惊, 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潘向黎说, 垂丝海棠谢的时候, 一下子满地都是 粉色的雪, 风一吹, 更是乱纷纷堆堆叠叠, 有一种楚楚 动人的任性的决绝。哈密的杏花谢的时候, 是带着花 托的, 她们很安静, 是认命的样子, 也有一片一片的飘 下来, 但是各飘各的, 互不打扰, 也不抱怨。是一种从 容淡定的姿态, 我因为喜欢, 拍了很多落花的照片。 多像人间, 有人会撒娇卖萌, 有人只是安静的喜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10
欢, 离开的时候, 有人不甘不愿, 有人坦然接受命运的 安排。 中午放学, 又看到杏花雨纷纷扬扬, 忽然想起林 黛玉, 在这明媚的日子里, 她会对着这些落花伤怀 吗?会荷锄葬花吗? 古诗里雨都落在芭蕉梧桐上, 别处的雨是几片云 一商量就可以下, 哈密的雨不是这样, 它需要许多云 一起认真地开几次会, 决定雨量多少, 时间长短, 通常 是酝酿了许久, 但它来的时候, 还是跟筛豆子一样蹦 几点就没了。根本用不着雨伞。 昨天上帝撒个娇, 下了一天的雨, 还下成了江南 水乡的样子, 今天, 一切都恢复了老样子, 蓝天白云, 清新明媚。同事激动地说, 河南人真是雨神, 你们一 来, 哈密就下雨。下的次数还多, 这是我记事以来下 的最大的雨。 好吧。如果昨天的也叫大雨, 如果真给你们带来 了快乐, 我们愿意雨下得更大些。马老师说, 我们河 南自带水源, 我们带着黄河水来到哈密, 给这里带来 快乐与幸福。同学说, 你们支教就是一场及时雨。 来了大半年, 从来没用过雨伞, 昨天上午放学淋 着雨走的时候, 发现不打伞的人真多, 大概他们和我 一样, 不相信雨会下个不停, 或者, 他们也想体会一下 淋雨的滋味。 哈密是个下雨下雪都是新闻的城市。年降水量 不足 400 毫米。植被全靠灌溉, 用水全靠冰川, 据说 地下200米都没有水, 打井很困难。 最近几天,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常给人错觉: 这里到底是西域还是江南?究竟是夏天还是春天? 或者哈密从此要摘掉干旱少雨的帽子?倘能如此, 那 当真是极好的。 我喜欢拍哈密的天空。天蓝得不可比喻, 干净湛 蓝, 没心没肺的样子, 下次不再蓝的样子。太阳天天 来巡视, 笑眯眯的, 好像在讨好谁。即使是落日, 也让 人震撼。 有时候, 也会有白云飘来飘去, 云朵又白又大又 低, 让人想起棉花糖, 想起唐代宫廷里的贵妇人, 丰腴 而妖娆。有时候像群山环绕, 或者古井无波, 给人万 千想象。有时候它悠闲自在, 仪态万方, 有时候调皮 的和太阳捉迷藏, 金光时隐时现, 你不知道是云遮住 了光还是光打败了云。 明明有风在吹, 却不见云动, 看不见云动, 你灰心 地抬头, 见到的已不是刚才的模样。那些棉絮啊鱼鳞 啊在头顶飞啊游啊, 心里便生出羡慕来, 生出愿望来。 我喜欢拍那些行道树, 一边儿是大叶榆, 一边是 杏树。春天来了, 杏花等不及, 在春风刚过玉门关的时 候。就急着开花, 比迎春还着急。杏花谢, 杏叶绿, 榆 叶也绿了, 等榆叶遮天蔽日的时候, 榆钱儿也该落了, 走在光影里, 恍然走在画里。天是蓝的, 云是白的, 花 是粉的, 叶是碧绿的, 他们各美其美又互相成全。 走在春风里, 我会忘了时间, 甚至年龄。满眼的 惊叹, 满心的欢喜。 我喜欢拍草原上的牛羊。他们安静悠闲的样子, 让我羡慕。 因为这些美, 人们便原谅了风季的沙尘暴和冬天 入骨的冷。 下班路上, 看到杏花的花苞鼓涨涨的, 欲开还闭 的样子煞是可爱, 忍不住拍些照片, 还没到家, 感觉到 风很大。戴好帽子, 裹紧衣服, 赶快回家。 发朋友圈, 还矫情的写道: 没有白云, 你不知道天 空有多蓝, 没有蓝天, 你不知道杏花有多艳。刚发完, 室友回来说外边刮起沙尘暴了。往窗外一看, 真是天 昏地暗, 刚发芽的柳树也没有了往日的柔美。 前一秒还是蓝天白云, 后一秒就成了漫天沙尘, 哈密的气候也太诡异了吧。 午饭后上班, 沙尘还在肆虐, 人在风沙里踉踉跄 跄, 幸亏有口罩, 哈密人自嘲: 一年要多吃半斤土。我 却想, 戈壁滩上是不是诗里写的 “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 风满地石乱走。 ” 我戴着棒球帽, 又把薄棉袄的帽子戴上, 带眼镜 和口罩, 已然全副武装, 室友的长发在风中乱舞, 她只 好用手摁住。风携带沙尘迎面而来, 吹得人站不稳, 树枝在挣扎, 却无济于事, 弱小的树枝被折下来。灌 木丛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 地上的树叶和纸片漫天乱 飞。天是黄色的, 太阳无能为力, 人走在沙尘里, 不能 开口, 没戴口罩只能快快跑, 用手捂住口鼻, 依然不能 阻止沙尘进入。能见度不到五米。行人都推着电动 车走, 蜗牛一样。地上一片狼藉。我在风里踉踉跄 跄, 头发在风里凌乱。衣服裹了又裹, 真希望不要有 俪人 · 西部散文选刊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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